小说

后悔

漆宇勤

坡地上的老樟树长着开裂的脸皮

它的根系已扎进墓穴深处

偷听私语和未及讲出的遗言

每到夜晚，这星光暗淡的好诗后悔荒野

便有古旧的遗憾和秘密爬出泥土

孤独的香樟在爱恨情仇里独自忍受

它听到的故事越来越多

却无法通过树叶再一次讲出去

只能藏在心里，刻进年轮

我踩过有着木卦般阴阳脸的每日运营商大数据数据后台落叶

它们发出沙沙的声响

仿佛对什么事情表示后悔

《詹言》云：诗贵出奇，摆落一切，好诗后悔冥心独造。每日诗体不关新旧，好诗后悔对于独造性的每日看重，是好诗后悔一致的。一首诗，每日哪怕不能做到摆落一切，好诗后悔但有独到构思，每日有出奇之处，好诗后悔就值得欣赏。每日《后悔》即源于此。好诗后悔

这首诗（题目也许可以更好）写了一棵坡地上的每日香樟树，奇就奇在，它将根系“扎进墓穴深处/偷听私语和未及讲出的运营商大数据数据后台遗言”，成为连通阴阳两界、替逝者代言的“向死而生”的一种植物。这棵“长着开裂的脸皮”的香樟树，它的专职是偷听遗言，并为此活成了痛苦的样子,“每到夜晚，这星光暗淡的荒野/便有古旧的遗憾和秘密爬出泥土/孤独的香樟在爱恨情仇里独自忍受”，之所以独自忍受，因为它是唯一的倾听者，也是忠实的保密者。“它听到的故事越来越多/却无法通过树叶再一次讲出去/只能藏在心里，刻进年轮”，树叶和年轮在此被赋予新的职能，树叶原本可以讲述，年轮用来镌刻故事，然而不能讲，只能刻，一棵树的承受力可想而知。“我踩过有着木卦般阴阳脸的落叶”，此处，“我”出现，以第三者的视角看待树木，看待落叶，获得某种客观性。这客观性的发现是什么呢？是树叶木卦般的阴阳脸，视之触目，思之惊心——不妨想，这树叶在阴阳两界都经历了什么，以至于有此脸。“它们发出沙沙的声响/仿佛对什么事情表示后悔”，树叶还是想讲述，讲述后悔，但不泄露“古旧的遗憾和秘密”。后悔可以表达，然而，它后悔什么？也许后悔作了偷听者，后悔作了忍受者，树本不该听，本不该忍受，本不该成为在场者，以致树叶都变成了木卦般的阴阳脸。诗构思到这个程度，也有点可怕。

特邀点评：唐翰存

诗人简介

漆宇勤, 1981年11月生于江西萍乡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江西省作协理事，鲁迅文学院第34届高研班结业，参加第35届青春诗会。在诗刊、人民日报、人民文学、星星、绿风、诗歌月刊、北京文学、青年文学等600余家刊物发表文学作品1300余篇，出版诗集、散文集、儿童文学等15部。业余主编民刊《赣西文学》。

专家简介

唐翰存，生于甘肃武都，现为兰州交通大学副教授，文学与国际汉学院副院长，兰州大学在读博士。近年来，主要从事文学评论，兼及诗歌、散文创作。曾参加鲁迅文学院第九届高研班(文学理论评论家班)、中国文联全国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研班等。获“黄河文学奖”、“甘肃省文艺评论奖”、“《飞天》十年文学奖”等。评论集《一对青白眼》入选“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”2016年卷。2016年4月，受聘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。2017年8月，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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栏目主持 / 王夫刚